“大科學裝置”的產業化發展
“大科學裝置”的時代
當下的科學探索,已經越來越依賴“大科學裝置”了。
2017年,三位科學家因為探測到引力波而獲得了諾貝爾物理學獎。為了探測引力波的存在,科學家們打造了巨型裝置LIGO(激光干涉引力波觀測站)——管臂長達4千米的干涉儀,內部能讓光路反射400次,激光光路長達1600千米。
激光干涉引力波觀測站
圖片來源:commons.wikimedia@The Virgo collaboration
同樣,探測中微子的日本科學家之所以能夠獲得重大發現,也是依賴“大科學裝置”:
科學家們在日本岐阜縣連續建造了一個比一個大的探測器——神岡、超級神岡、頂級神岡。
由此,日本物理學家小柴昌俊借助“神岡探測器”捕獲到超新星中微子,榮獲2002年諾貝爾物理學獎;他的弟子梶田隆章則借助“神岡探測器的升級版——超級神岡探測器”發現了中微子振蕩現象,因而獲得了2015年諾貝爾物理學獎。
目前正在建設的頂級神岡探測器,則更是大大超越了前兩個探測器——將史無前例地安裝26萬噸純水和約50000支20英寸(1英寸=2.54厘米)的光電倍增管。上述兩個例子只是目前科學研發中的一小部分。
在科學領域中,越來越多的探索,需要借助越來越重型化的科學設備,比如同步輻射光源、穩態強磁場實驗裝置等等。
神岡探測器
圖片來源:flickr @nvslive @hibikiw
與科學探索重型化相對應的是科學城的建設也越來越“重型化”。
正如在本書開篇文章中所提到的:規劃建設有“大科學裝置”的“重裝科學城”是目前科學中心城市建設的重要特點之一。對于這些“重裝科學城”的建設者及未來運營者而言,如何找到“重裝科學城”的經濟盈利點,是一個已經擺在面前的重大挑戰。因此,無論已經建設、正在建設還是規劃建設的“重裝科學城”,都需要充分了解“大科學裝置”的特點,才能應對挑戰,為今后產業化發展做好準備,助力科學城的健康發展。
懷柔科學城
圖片來源:1/6圖片工作室
“白象”難題
“重裝科學城”建設中可能面對的重要風險——“白象”難題
《孫子兵法》中講:“故不盡知用兵之害者,不能盡知用兵之利也?!陛^之那些僅僅聚集高校和研發機構的科學城,“重裝科學城”最大的特點就是擁有“大科學裝置”。在我們對“大科學裝置”滿懷敬畏和期許的同時,也必須意識到:“大科學裝置”具有“運行費用高,研究成果產出具有不確定性”的特點。
也正是這種特點,如果處理不當,便有可能出現“白象”難題:在古代暹羅國也就是今天的泰國,盛產大象。白色的大象因為稀少而被視為神圣的珍寶,誰能擁有一只白象,誰就能獲得無上的榮耀。普通的大象可以用來勞動,幫助人類換取財富,白象卻由于過于珍貴只能供養不能勞動。往往供養一只白象就意味著巨大的花銷,哪怕是貴族也會受到很大的影響。因此,久而久之,人們就稱這樣昂貴的累贅為“White Elephant”(白象)。
因此,充分了解“大科學裝置”所涉及的各種重大投入,就是避免出現“白象”難題的第一步。
下面,我們將對“大科學裝置”相關特點進行詳細闡述。
1-“金貴”:建設“大科學裝置”,只是投入的開端
眾所周知,“大科學裝置”需要高額的建設費用,幾億甚至幾十億元人民幣的投入都是正常水平。而建設“大科學裝置”僅僅是投入的開端。除了建設費用之外,“大科學裝置”還有后續巨大的運營成本?!按罂茖W裝置”的后續投入主要包括三方面:運行費用、科研費用和改進發展費用。這些后續投入才是對“重裝科學城”真正的考驗。
運行費用
“大科學裝置”建成后,在運行過程中,每年仍需要大量的投入。例如,蘭州重離子加速器國家累計投資逾10億元,每年還需1.1億元用于運行和維護更新;散裂中子源也有300多人的專職隊伍負責進行設備維護,保障運行和開放,每年投入的經費能達到設備建設經費的10%~20%。
蘭州重離子加速器
圖片來源:中國科學院蘭州分院(lzb.cas.cn/yk/kypt/gjsys/)
科研費用
要讓“大科學裝置”“用起來”,讓科技人才心無旁騖地從事研究。這就需要大量的經費投入?!按罂茖W裝置”一般會伴隨著大量的“縱向科研項目”(政府部門提供支持資金的項目),但現狀是政府對科研的資金支持十分有限。這時,就需要政府幫助尋找“橫向科研項目”(企業提供經費的科研項目)。
發達國家的經驗顯示,對于“大科學裝置”后續的科研投入尤其是人員經費,大多要占建設經費的10%~50%。例如,美國能源部國家實驗室的年度撥款超過120億美元,在美國一些固定人員達數千人的大型國家實驗室,每年可獲得10多億美元的科研經費;英國國家實驗室可以從政府、企業等多種渠道獲得支持;德國國家實驗室由聯邦和州政府共同資助,同時幫助科學家尋求橫向經費支持。但是,目前我國對“大科學裝置”的科研投入還極為有限。如果科學中心城市只是急于讓“大科學裝置”落地,而不管后續投入,這很容易導致“縱向科研項目”資金不足,科學家們還要自己花費時間和精力去爭取“橫向科研項目”資金的尷尬局面。
更何況,目前我國的“大科學裝置”通常按照“基礎設施建設”立項,但“基建項目”不包括“人頭費”。因此,在沒有考慮周全的情況下,“大科學裝置”的后期運營可能連科研人員的全額工資都無法保證。
如果來自國家級的縱向科研項目資金不夠,就很容易影響到科學家們的工作穩定性。因此,城市在考慮建設“大科學裝置”之時,也應清醒地意識到后續科研經費帶來的壓力。
改進發展費用
正所謂“‘大科學裝置’建成之日就是開始改進之時”?!按罂茖W裝置”建成之后需要隨著技術的發展,不斷對其加以改進升級,提高性能,才能保持裝置的先進性,以滿足科學研究的發展速度。很多“大科學裝置在建設時憑借其性能的領先性和獨特性,成為吸引科學家和高端科技產業的“法寶”。但如果忽略了更新改進,不出幾年便會被更好的“大科學裝置”替代。因此,只有進行持續的升級改進,才能在充滿競爭的國際科研環境中保持足夠的實力。
從上述對后期運營費用的梳理不難看出:“大科學裝置”不僅建設需要資金投入,使用同樣需要資金投入?!?/strong>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重裝科學城”在規劃之初,就必須為“大科學裝置”的后續投入想好相應的解決方案。
2-“少產”:“大科學裝置”很可能成為科學探索中“寂寞的伏兵”
大家必須明白一個道理:“大科學裝置”并不完全等于大產能?!按罂茖W裝置”很可能就像一支“寂寞的伏兵”——在少有人關心的地方默默地“埋伏”著??赡芪磥淼哪骋惶?,“大科學裝置”得出了結果,便會在一瞬間“殺出”,讓科學界從此改天換地。但更有可能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伏兵”只是在荒野上自說自話,無人知曉。
從理論上看,某些“大科學裝置”要想得出結果,需要長時間運行,有些運行時間長達數十年。比如在本文開頭提到的激光干涉引力波觀測站(LIGO):從20世紀60年代開始投入運作,幾十年間投入上百億元,直到2015年才發現了引力波;日本超級神岡探測器的目的是探測“幽靈粒子”——中微子,它幾乎不和任何物質發生反應,很難被儀器探測到,不留痕跡、來去無蹤。而超級神岡的原理,是借助中微子與純水中的氫原子或氧原子發生反應,進而發現產生的高能粒子在水中留下的“幽靈腳印”——切連科夫輻射光。從1983年建成至今的30多年里,即便是經歷了升級換代的探測器,也只有兩次測到了中微子的痕跡。
激光干涉引力波觀測站(LIGO)
圖片來源:wikipedia@Umptanum
可以說,建設“大科學裝置”不同于搭建生產線——不是生產線搭建好運作了,就自然會有產品生成。
上述“大科學裝置”產生了成果,但是也有可能出現長期運行后仍未能有所發現的情況。很多“大科學裝置”運行數十年,至今也沒有理想的成果產出。例如,2016年8月“歐洲大型強子對撞機的物理學家們有了非常深刻的發現:沒有新發現”成為新聞。這種“沒有發現就是發現”的結果,是30年前該項目設計之初無法預料的。
歐洲核子研究中心的大型強子對撞機
圖片來源:flickr@Image Editor、CERN
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史蒂文·溫伯格(Steven Weinberg),在2012年《紐約書評》(The New York Books Reviews of Books)中指出:“探究世界本質的問題變得越來越棘手,科研突破也因此變得越來越罕見。因此,未來我們很可能會看到對自然法則的探索停滯不前?!?/strong>所以,如何能通過合理的衍生產業規劃有效對沖“大科學裝置”的“少產”,是“重裝科學城”在建設之前就必須考慮清楚的。
3-“耗人”:僅有科學家還不夠,還要有“科學服務人”
我們都知道,“大科學裝置”是吸引科學家們的利器。
大批科學家會被“大科學裝置”吸引來做研究。實際上,科學家們是被“專業調試操作員、系統研制工程師及運行管理人員”維護好的“大科學裝置”吸引來的。這些科學輔助人員在項目中承擔工藝、流程、基礎實驗和管理等工作。雖然這些工作沒有科學家們耀眼,但是依然不可或缺。因此,對于“大科學裝置”所需要的投入不僅僅是“機器”,還有“人”——科學輔助人員。
以上海蛋白質科學研究中心為例,其引進了世界上最高水平的蛋白質質譜儀器專家——彭超,由此吸引了世界各地的科學家們前來實驗。很多科研人員并不專攻儀器的使用,有些甚至都不知道如何準備樣品,彭超及其團隊就擔任他們的“技術導師”。別人看不清的蛋白質結構,對于他來說輕而易舉。想要讓其解析蛋白質結構,得預約排隊?,F在,他們所在的質譜系統一周能收到來自世界各地的約200個樣品?。
所以,對于“重裝科學城”而言,所投入的不僅僅是硬件的“大科學裝置”,還需要更多“服務‘大科學裝置’的專業輔助人員”。后者同樣是一筆不小的投入。
綜上所述,“大科學裝置”不是一個孤立的設施,還需要有一系列的配套和服務。裝置建成后,后續的運營和使用才是“重頭戲”,人力、財力都是挑戰。作為“重裝科學城”的規劃者、建設者、運營者,必須在建設之初對上述“白象”難題考慮充分,并找到一條“重裝科學城”的產業化發展之路。
邁向大科學裝置產業化
那么,“重裝科學城”的發展之路應該怎么走?
——邁向大科學裝置產業化
雖然“大科學裝置”具有上述“高投入”的特點,但是通過合理的產業化引導“大科學裝置”是可以產生巨大效益的。
例如,用于高能物理的加速器類“大科學裝置”在產業化之后,投入產出比一般可以達到1∶3左右。
在英國,散裂中子源ISIS經過產業化發展,綜合投入產出比達1∶2.14;
在美國,人類基因組研究裝置迄今為止已帶來了超過投資額141倍的經濟效益;
在日本,J-PARC散裂中子源有兩個專門用于產業化及企業合作的譜儀。2014年,其相關技術輻射和帶動的產業發展,市值高達52萬億日元,相當于日本年度國民生產總值的10%,對經濟發展起到了巨大的推動作用。
英國RAL散裂中子源ISIS
圖片來源:Wikimedia Commons@Science and Technology Facilities Council (UK)
因此,正如在開篇中所闡述的,科學創新已經不再是封閉的單線程過程,即使是從事基礎科學的“大科學裝置”也能直接衍生出科技產業。因此,通過合理的產業化發展路徑的設計,“大科學裝置”可以避免“白象”難題的出現。
目前,國外也已經有了成功的實踐模式,值得中國“重裝科學城”借鑒。在下文中,我們將對國際上已有的三種“大科學裝置”產業化發展模式進行分析,希望助力中國“重裝科學城”的建設發展。
1-“本地聚集模式”:
不僅要空間聚集,還要研究方向聚焦,
由此碰撞出產業火花
對于“大科學裝置”而言,空間“聚集”且研究方向“聚焦”的布局方式,能讓“大科學裝置”產生更為明顯的產業價值?,F代科學的很多研究項目,需要同時用到兩種甚至多種裝置。
例如,同步輻射光源與散裂中子源就是互補的:同步輻射光的強項是探測較重的原子,如鉑、金;但對于外圍電子稀少的氫原子,如氫、氦,中子散射方式就更具優勢。在前文提到的上海張江科學城亦是如此。
張江科學城不僅聚集了上海光源、蛋白質研究中心、上海超算中心、軟X射線自由電子激光實驗裝置等,未來還將成為全球規模最大、種類最全、綜合能力最強的光子大科學設施群。這就是“空間聚集,研究聚焦”邏輯的很好體現。
上海光源
圖片來源:Wikimedia Commons@Galaxyharrylion
上海的大科學集群尚在建設之中,而英國哈維爾科學和創新園已經給出了一個成熟的示范。
哈維爾園區是英國國家級科學創新中心,成立至今已超過75年,占地面積達710英畝(1英畝≈4046.86平方米)。這里聚集了超過225個組織、6000多名工作人員。在英國現有的高能級“大科學裝置”中,幾乎一半的設施都位于哈維爾園區,如世界領先的第三代同步光源——鉆石光源、最具生產力的ISIS散裂中子源、世界頂級激光裝置之一CLF、全英最強大的GPU超算——Emerald、英國國家級的研究機構——國家影像中心等。
CLF
圖片來源:Wikimedia Commons@Science and Technology Facilities Council (UK)
更重要的是,哈維爾園區聚集的“大科學裝置”方向一致且能夠形成互補。設置在園區的三大主要裝置,都面向無機或有機材料的微觀結構進行探索,且細分領域互為補充,誰也無法替代誰。同步輻射光源與散裂中子源都是理想的“探針”,側重于探測輕重不同的原子,但這兩者只是對于物質本身的基本探測,對于其中原子相對之間距離的高精度測量,還需要借助大型激光裝置。
上述三大裝置的疊加會讓科學家對于物質微觀結構的認識更加全面和準確?,F在,三大裝置在生物科學、食品、物理、工程、環境、能源等領域的科學探索已經形成很好的合作。
基于這種研究方向的聚焦,從2009年開始,哈維爾園區內逐步形成了健康科技、能源科技和航空三大產業集群。其中,健康科技產業集群中的相關科技企業,通過利用同步光源和CLF中央激光裝置進行藥物研發和開發生物相容性材料;能源科技產業集群基于對散裂中子源和同步光源的充分利用,解決氣候和環境等方面的問題,產生創新的清潔技術;航空產業集群的壯大,也同樣借勢同步光源在材料研究領域的優越性,為工程組件如航空發動機風扇葉片的研發制造添磚加瓦。
通過發揮“大科學裝置”的產業潛力,哈維爾園區年產值超過10億英鎊,為整個英國帶來了大量的就業機會,促進了經濟增長。其中,單單是航空產業集群就已經為英國提供了42000個工作崗位。
對于目前正在規劃中的“重裝科學城”而言,可以借鑒這種“空間聚集、方向聚焦”的“大科學裝置”“頂層設計”,從建設之初就能夠做到有的放矢,為之后的“大科學裝置”的產業化發展鋪平道路,形成科學城具有優勢性的經濟盈利價值。
2-“異地轉移模式”:
以大裝置為創新源點,向異地散發科研成果,
促進產業化落地
中國大部分城市發展已經結束了大幅向外擴張式的發展。對于很多沿海經濟發達地區,建設用地沒有太多“增量”可言。在這種城市發展的新階段,“重裝科學城”如何在規劃邊界內產生更大的價值,是關乎科學城永續發展的重要問題。
其實,“重裝科學城”內的大裝置所創造的價值不僅能在本地轉化,而且能通過機制創新,在其他地區落地生根。由此,科學城就有可能轉變為“科學版的蘇州工業園”——在異地落地開發科學成果。這將為科學城自身,同時為落地區域,創造更大的價值。
這種“一個裝置產生的成果裂變轉移到其他若干地區進行落地生產”的模式,在歐洲核子研究中心(CERN)已經形成。這也為國內已經建成的“重裝科學城”打開了“大科學裝置”產業化發展的新思路。
橫跨瑞、法邊境的歐洲核子研究中心(CERN),掌握著世界上最大、最復雜的公共“大科學裝置”,包括粒子加速器、探測器和計算設施。這里是世界上最著名的高能物理實驗基地,目前擁有23個成員國,共同分攤資金和運行費用。CERN有著來自80個國家、代表500余所大學機構的約6500位科學家和工程師。這里的科學家數量幾乎占了世界上粒子物理學人才總量的一半。
歐洲核子研究中心
圖片來源:flickr@x70tjwOlivier Bruchez
CERN的運營成本非常高,2020年高達11.97億瑞士法郎(約12.33億美元)。但其產出更為驚人:
CERN在2015年發布的產業研究報告顯示,基礎物理學相關產業包含機電、土木、能源、信息通信、交通、生命科學、太空科技等,對歐洲國家的影響達GDP總量的15%。其中,僅CERN的存儲分析數據框架ROOT,就可被廣泛用于電信、航空航天、金融保險等行業,進行欺詐行為分析,可創造價值高達54億歐元。
而CERN能獲得如此高額的直接或間接收益,其產業化模式的關鍵就在于高效的技術轉移。CERN為技術的產業化成立了專門的組織——知識轉移集團(CERN Knowledge Transfer Group,簡稱KT),其任務就是通過專職人員的管理、策劃并推動科學界和產業界創造技術轉移的機會,以促進創新?,F在,知識轉移集團(KT)分為商業發展部、知識產權管理和知識轉移政策部以及醫學應用部,三個部門擁有25名員工,其中有10位獨立知識轉移專員。
在這里,技術轉移的第一步就是收集研發成果。以“成果產業化”為目的,KT幫助CERN的研發人員了解所研發技術的應用潛力并將所有知識成果匯總,形成巨大的“成果池”,并對其中應用前景良好的技術給予多種渠道的協助,包括組織各種學術活動、提供資金幫助等。
在2019年,KT就在18個成員國舉行了超過100場活動,還實施了加速創新計劃(Accelerating Innovation),共幫助了七個領域的18項技術。
在收集了一系列有價值潛力的技術之后,KT便轉身將它們分散到成員國各地,進行產業落地轉化。
KT在奧地利、法國、希臘等成員國建立了九個企業孵化中心(Business Incubation Center),推動CERN技術衍生的初創和小企業崛起。這些分散式的孵化中心的主要職責是對外公布研發動向和可轉化的技術成果,以尋求企業合作,為技術研發和產業應用搭建橋梁。
同時,孵化中心還為入駐企業提供辦公場地、專業顧問、商業支持、業務培訓等服務。另外,還可以協助在孵化的企業在CERN中進行技術考察、開展技術合作,幫助外地企業獲得CERN專利技術的優惠許可、共享網絡資源等。
目前,CERN的企業孵化中心已經形成了遍布歐洲的孵化網絡,使CERN的技術可以通過網絡化的服務體系得到迅速有效的轉化和擴散。
2015年,CERN向外部合作伙伴輸出的新技術和相關專利約有100個。其中,產業界合作伙伴占65%,教育界占14%。除了歐洲區域,CERN的技術轉移還在影響著全球。2017年CERN技術轉移合同涉及的名單里,就出現了加拿大、印度、韓國等歐洲域外國家。
歐洲核子研究中心大型強子對撞機
圖片來源:flickr@x70tjw
由此,我們看到了“大科學裝置”除了“聚變”之外,其“裂變”也能夠產生價值。不僅僅是那些用地相對緊張的區域,實際上對于那些整體產業基礎良好、科技成果轉化能力強的區域,都可以借鑒這種“裂變”的產業化落地模式,拓展自身在“科學城”以外的影響力。這將更加高效地在更大范圍內兌現“大科學裝置”的價值。
在一定程度上,這種“裂變”模式會幫助“重裝科學城”拓展更長遠的發展空間??茖W城的建設者和運營者也將成為更多產業區域的開發者。
3-“人才激活模式”:
構建人才體系內外雙引擎,
提供產業永續發展的根本動力〉
產業的發展離不開人,而人是產業能夠永續發展的源泉和動力。大科學更是如此,以交叉學科著稱的“大科學裝置”,需要配備的人才也極為復雜和龐大。通常情況下,科學家們會隨著裝置而“遷徙”,大裝置對于他們來說就是必要的工作環境,裝置在哪兒,科學家們就在哪兒。
但正如前文所述,“大科學裝置”“耗”的不僅僅是科學家,還有“科學輔助工作人員”,那他們又要從何而來?
下面,我們一起來看一看法國東南部的邊陲小城格勒諾布爾是怎樣做的——
與前文提到的兩個科學裝置聚集地相似,格勒諾布爾早早就選擇了走一條“大科學裝置”產業化之路。經過70余年發展實現了“高能”升級,創造了獨有的“格勒諾布爾模式”?!按笱b置帶動當地經濟蓬勃發展,2016年格勒諾布爾——阿爾卑斯大都會地區的GDP約為120億歐元,吸引了大批國際投資者。其中,先進技術創新園(GIANT)作為主要的經濟貢獻者,相關經濟效益高達32億歐元,占據了整個區域的四分之一?!?/span>
格勒諾布爾
圖片來源:Wikimedia Commons@Thibdx
同時,格勒諾布爾延展“大科學裝置”產業鏈,形成了聞名世界的“影像產業谷”(Image Valley)。如今,格勒諾布爾被評為世界第五大、法國第二大創新城市,從一座小城變成了“歐洲的硅谷”。發展了70余年的科學城自然方方面面都是政府全局上下的通盤考慮。但更值得國內“重裝科學城”借鑒的是:格勒諾布爾從“科學輔助工作者”入手,通過內部培養與外部輸入,搭建了完整的科學服務人才體系,為“大科學裝置”的持續高效運轉保駕護航。
對于“大科學裝置”所需要的研究人員和工程師人才,格勒諾布爾通過教育機構與科研院所協同發展,可以“內部”培養,同時還能向外輸出“科學輔助工作者”。在格勒諾布爾,有多家教育機構與“大科學裝置”及科研院所合作,從職教到研究生、博士,為研究工作提供源源不斷的“科學輔助工作者”。
例如,格勒諾布爾綜合理工學院、格勒諾布爾—阿爾卑斯大學等都提供了全面的教育培訓課程,著重面向工程類學生提供相關課程,如機械、電子、軟件、儀器儀表等,很多學生畢業后就直接在當地研究機構從事相關工作。此外,格勒諾布爾綜合理工學院還是法國繼續教育方面最活躍的學校之一,擁有大量短期培訓課程,為集群內已經從事工作的人,如“大科學裝置”或科研中心的管理服務人員,提供靈活的兼職課程,使他們更好地從事項目管理和企業管理的工作。
同時,格勒諾布爾通過國際實習、交流等合作,為外部的很多“科學輔助工作者”提供相關的崗位。通過常年的科研交流活動,格勒諾布爾吸引了國際上專業的“儀器科學家”前來。他們很多人在完成學業或訪問之后,仍然選擇繼續在格勒諾布爾工作幾年——以實驗操盤手、聯絡官、研究記錄人員等常駐的“科學輔助工作者”身份,輔助科學家使用“大科學裝置”。例如,朗之萬研究所就為愿意留下來繼續工作并使用“大科學裝置”的人打造了數十個“儀器科學家”的崗位。他們的工作主要是為用戶提供各種科學實驗的支持,以及參與儀器的開發和升級。
其實,對于所有計劃或正在建設“大科學裝置”的“重裝科學城”來說,人才永遠是城市和產業持續發展的動力。因此,“重裝科學城”對于“科學輔助工作者”,尤其是儀器科學家的引進與培養,格外重視。
他山之石
通過本文“大科學裝置”的產業發展路徑分析,我們印證了基礎研究本身就可以帶來新的產業發展機遇和豐厚的回報。因此,“重裝科學城”的建設需要從一開始就把握住科學發展的規律,進行正確的頂層戰略設計。
當今的中國,依托“大科學裝置”打造的綜合性國家科學中心已經批復了四個。一個個“大家伙”在各大一線城市如火如荼地建設和規劃中。
北京懷柔科學城已經走在“重裝科學城”的前列。北京懷柔科學城在建的五個“大科學裝置”,空間聚集且功能上聚焦互補。
例如,綜合極端條件實驗裝置可以和同步光源結合使用,共同為科學城內的綜合大型科技平臺,如新能源分中心、納米能源與系統研究所、材料基因組分中心等提供實驗支撐。除此之外,懷柔科學城也看到了科學儀器的重要性。2020年5月,科學城成立了“懷柔科儀谷”,集研發、設計、制造、交易等于一體。
北京懷柔科學城
圖片來源:1/6圖片工作室
除了北京、上海、合肥、深圳、廣州以及其他大灣區城市中的科學城,最新的科學城——西部(成都)科學城、西部(重慶)科學城也已經正式亮相;此外,還有南京、武漢等城市在積極爭取科學城的建設……
我們希望在這次科學城建設的熱潮中,更多的科學城建設者們能冷靜思考,直面挑戰,做好準備——在建設之初就想到所能產生的效益,進而選擇適合自身條件的發展路徑,做出正確的戰略決策,更加謹慎、認真地經營“大科學裝置”后續的每一步,讓更多成功的“重裝科學城”站上世界舞臺,真正迎來科學為城市帶來的新機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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